● 李英群
“剧本、剧本,一剧之本。”一出戏是否成功,是否受观众欢迎,剧本是根本。如无好剧本,没有性格鲜明的人物,没有感人的剧情,那不论作曲导演以至演员,都无法施展她们的才华。
剧本很重要,是一出戏的第一道工序。写剧本的人称为编剧。在林淳钧、吴国钦编著的《潮剧史》中,收录了当代一百多位职业的和业余的编剧。其中,谢吟、张华云、魏启光、李志浦、陈英飞被誉为当代“五大家”。
这五大编剧名家的代表作:《荔镜记》(谢吟)《苏六娘》(张华云)《柴房会》(魏启光)《张春郎削发》(李志浦)《袁崇焕》(陈英飞)都成为潮剧的经典,盛演不衰。
编剧在剧团中是被尊称为老师的,但这五大名编剧中的李志浦,都说他不叫编剧,叫骗食。
不叫编剧,戏称骗食,当然是自嘲。但他说:编出戏,经心设事,为的是骗乡下老婶老姆卖老鸡母来买票。潮汕乡下老姿娘,虽则儿孙满堂平时不会有人给她零花钱,她们都是自养二只母鸡生卵(蛋),用卵换钱买朥投松粉。一旦戏园来了戏班,就卖鸡卵买戏票。我们就设法编个续集,吊渴她们,她们卵已卖完了,又忍不住要看下集,就把老母鸡卖了,我们不是在骗食么?
志浦兄为人热情、风趣,一肚子笑话,又乐意讲人听,是个很受欢迎的“骗食”。
他讲笑话一般不长,我觉得有些是他自己编的。他自幼家贫,只读过三年小学,就到烟厂当童工,当过卖报童,到钟表店学修钟表。这种环境中的人,都会边打工边聊天,讲无粕古,三吧哩凉排遣寂寞,都是乐天派,这养成他幽默风趣的性格。
记得1995年夏,我们剧团到上海演出,他和文友连裕斌从汕头赶到上海为我们“堵棚脚”(捧场)。演出结束,剧团安排到杭州一日游。一早坐上大巴,因为剧团人习惯晚睡晚起。今天破例,大家昏昏欲睡。志浦兄就说:我来讲条古!他说兄弟二人出游,兄说:弟呀,出来踏青,见景抒情,俺来作诗,各人一句。我出头句,你接二句,我出三句,你接四句。弟说好!
兄见远处有一城墙,就吟了一句:“远看似锯齿。”弟一听一望,果然很形象,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比喻。兄开口催,弟说:“近看似锯齿。”兄觉得弟偷了自己的,但也无奈。沉吟良久,弟催兄出第三句,兄瞪着城墙好久,冒出一句“愈看愈锯齿。”很得意,以为弟接不上。弟大声吟道:“真真似锯齿!”
车内腾起一阵笑声。大家不打盹了,不断有人贡献出笑话,大巴载着欢笑,直抵杭州。
文如其人。上述五大家的代表作,作品的风格完全体现剧作家的性格。喜剧大师魏启光的《王茂生进酒》《柴房会》那幽默,那风趣,你如果熟悉魏先生,就会明白这风格出于他笔下是一种必然。
我觉得,志浦兄能写出《张春郎削发》,跟他是一位风趣的人关系极为密切。
这出戏原来有个老本子《张春兰金发》,内容是忠臣遭谗遇害,孤女复仇除奸的庸常故事,中间穿插有山神指引,老虎逗人等“怪力乱神”的情节,无非是悲欢离合大团圆的套路。志浦兄却从中发现一个喜剧的“戏胆”,未婚夫偷窥公主被发觉,命其削发为僧。这可好,让自己未婚夫坠入空门,公主可得守寡一世。真是戏谚所说“踢死[~公式~]公子,站站是曲”,有好戏看乐!
一个生性风趣的人,一定会在生活中发现许多有趣味的事,对有趣的地方特别敏感!他对旧作只取削发这一点,全面改造,连编带骗,强化人物性格冲突,把公主命名为双娇,充分表现她的娇骄二气。春郎则是少年气盛,谁也不服谁,闹得满朝鸡犬不宁,妙!
一个有趣的人,其作品也必然多趣。这个戏在春郎被削发之后,公主离去,春郎一人羞愤万端地把头一昂唱道:“怒发冲冠”突然顿住,愕然呆立,后台帮腔接唱“已无发——”一时笑声爆棚。类似笑料不少,戏大家都看过了,我不再啰嗦。
我被安排到剧团学编剧,志浦兄就说欢迎我一起来骗食。他真给过我许多指教。他离开我们14年了,我们的生活中少去许多笑声。
谨以此文,寄托我深深的怀念。
编辑 翁纯 责任编辑 詹树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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