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轻汗微微透碧纨,明朝端午浴芳兰。” 微风掠过窗棂,送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艾草清香,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记忆深处的故乡,飘向那些被艾草香浸润的端午时光。
小时候,住在乡下,每到端午前夕,母亲总会早早地背上竹篮,去屋后的田埂上采摘艾草。我总是跟在她身后,像个小尾巴。母亲蹲在地上,仔细地挑选着那些鲜嫩翠绿的艾草,手指轻轻一掐,艾草便听话地落进了篮子里。她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,眼神里满是温柔。“艾草能驱邪避虫,还能治病呢。”母亲一边摘,一边给我科普。
回到家,母亲会把艾草分成几份。其中一份,她会用来给我们洗澡。她把艾草放进大铁锅里,加水煮开,然后倒入木桶中。我坐在木桶里,感受着那带着艾草香气的热水滑过肌肤,痒痒的,暖暖的。母亲用毛巾蘸着水,轻轻地擦拭我的身体,一边擦一边说:“洗了艾草澡,夏天不长痱子,身体健健康康的。”那时候,我总觉得那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,能把我身上的所有小毛病都洗掉。
还有一份艾草,母亲会插在门头上。她站在小板凳上,小心翼翼地把艾草分成小束,用红绳绑好,然后挂上门。阳光透过艾草的缝隙洒在地上,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。邻居们见了,也会笑着夸赞:“你家这艾草插得真好看,看着就喜庆。”母亲听了,脸上又露出了那熟悉的笑容。门头的艾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仿佛在守护着我们的家。
除了这些,母亲还会用艾草制作香囊。她把艾草晒干,磨成粉末,然后和上一些香料,装进小巧的布袋里。香囊的形状各异,有圆形的、方形的,还有心形的。母亲缝香囊的时候,一针一线都缝得那么仔细。缝好后,她会把香囊挂在我的脖子上。“戴上这个,能驱蚊虫,还能保平安。”我戴着香囊,在乡间的小路上奔跑嬉戏,那淡淡的香气,仿佛把所有的烦恼都赶跑了。
最妙是雨后的端午。艾草经过雨水洗礼,更为鲜亮清脆。母亲采了带着雨珠的艾叶,和着糯米粉做青团。母亲把煮好的艾草叶捞出,用石臼捣碎,过滤出绿色的汁液。接着,她把糯米粉和粘米粉倒进一个大盆里,缓缓倒入艾草汁,揉成光滑的面团,再把面团分成小块,包上香甜的豆沙馅,搓成圆滚滚的青团。青团在蒸锅里蒸熟后,散发出一股股诱人的香气。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,咬上一口,软糯香甜,那味道至今都让我回味无穷。
如今住在城里,端午的艾草香倒成了稀罕物。昨夜整理旧物,翻出个褪色的香囊。凑近闻时,恍惚又看见母亲在油灯下穿针引线,绣出歪歪扭扭的莲花,仿佛还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,方知有些记忆早已生根,在血脉里长成不会褪色的年轮。正如《荆楚岁时记》所载:"采艾以为人,悬门户上,以禳毒气",这穿越千年的艾香,原是我们与故土最温柔的契约。
文字 | 袁家莉
编辑 | 翁纯
审核 | 詹树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