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朱朝莲
雨丝在黎明前就织好了网,轻轻兜住整个多彩的西南。推窗时,那阵裹着青苔味的湿润,是谷雨用晨露写的信笺。远山在信笺上洇成黛色,墨韵一层层晕染,最浓处藏着布谷鸟三两声啼啭。农人的蓑衣掠过田埂,惊起的水花里,我看见犁铧划开的不是泥土,而是大地解开的衣扣——那些褐色的褶皱里,正涌出千万颗金色的秘密。
二叠·生长
紫云英在午后突然炸开焰火。每一簇野花都是春天的自留地,蒲公英举着毛茸茸的通行证,酢浆草用四瓣心形占卜雨季长短。最动人的是水田里的倒影:弯腰劳作的农妇,把天空和云朵也一并织进水里。老牛蹄印盛满雨水,转眼被蝌蚪认领成宫殿。老树枝桠间,嫩芽正与残叶进行庄严的交接仪式,而竹笋在暗处数着自己拔节的次数。
三叠·别春
梨花开始收拾行李。每片落花都是贴满邮票的明信片,风一吹,就寄往夏天。瓦檐收集雨滴的私语,说给石阶青苔听。我在廊下煮茶,看蒸汽与雨雾在空中跳最后一支圆舞曲。茶汤里沉浮的,是整个春天未说完的情话。谷雨最终会变成某片茶叶的叶脉,在某个遥远的冬至夜晚,被某个人突然读懂——原来最盛大的告别,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