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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色的希望
发布日期 : 2024-05-17 08:59:11 文章来源 : 潮州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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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汪曾祺先生是北京京剧团的编剧,专职写剧本。他在西南联大读书时,就发表了不少短篇小说。1980年代,他不单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小说,而且不断有散文问世,还有文艺评论、诗歌,一时遍地开花,令人目不暇接。

  那么,如何界定他的身份?剧作家?小说、散文家?文艺评论家?诗人?

  我读了他许多作品,我喜欢他所有作品,他写的诗极少,但我愿意称他为诗人!先生本色是诗人。

  他有一本自选集《受戒》,是诗歌、小说、散文的合集。40万字,共575页,其中大部分是小说散文,诗歌只占8页。他把诗歌置于卷首,打头是总题《早春》的五首短诗,其中标为《早春》的诗,全诗只有一句:

  远树的绿色的呼吸。

  按我的理解,一般作家自选的作品集,都会把自己最满意的篇章放在最前面。若是,则汪先生对自己的诗是很看重和欣赏的。

  我是被《早春》打动了的。

  汪先生每天会站在他北京寓所那被他称之为塔的高楼窗前向外望,望向远处那街那巷那行道树。冬天,所有的树都抖落满身绿叶,留下铮铮铁骨对抗风雪。忽一日,他感到空气寒得不那么严酷,打开窗户,只是一阵轻寒。眼光放远,隐约看到街上的树梢有点点嫩绿,吹来的似有若无的轻风有一点春的气息,这气息从何而来,他觉得是从那一树树枝头的点点嫩绿散发出来的,那是他们绿色的呼吸呼出来的,那就是早春的气息!

  呵,王安石说春风又绿江南岸,汪曾祺说绿色呼出个春天!

  一位年轻的诗歌爱好者朋友无限神往地对我说:一世人能写出汪老这么一句诗就够了!

  我说是的,宋祁因一句“红杏枝头春意闹”的一个“闹”字就名垂千古,被称为红杏尚书,汪先生对绿字这么深刻而又生猛的抒写,也该给个雅号才是。

  汪先生的诗,撩起我的绿色怀想。也许因为我是个乡下孩子,在绿野中度过少年时期,种过水稻,割过山草,对绿色特别敏感。大自然有许多颜色,万紫千红。各种颜色都有诗人颂唱过,黄的高贵、白的圣洁、蓝的梦幻、红的火热。昂首望去,天上七彩斑斓,唯独不见绿色。绿色只属于大地,它属于生命、属于青春、属于希望、属于劳动者!

  童年在乡下,每逢过年之后,整个农历正月,各乡各里都在营老爷、放鞭炮,很快到了月底,大锣鼓声仍在耳畔回响,就见乡亲们在溪里把浸着已经冒芽的谷种捞起来,一早就挑到田洋中,一把一把向白亮亮的水田撒出去,样子像渔翁撒网,真好看,这是播下希望。多年前,听到《在希望的田野上》这首歌,感到特别的亲切。不过,我只记得这一句,这不是诗人的创意,这是劳动者本身的认知。潮人有句口语叫“一冬所望”,就是明白自己播下的是希望,也因此,潮人会种田如绣花般地用心留神。

  希望是绿色的。良种播下两三天,你一早出门到洋中,远远望上,田面不再是白亮的水,有点点带绿的嫩黄,铺满水面,是韩愈描述的那种“草色遥看近却无”的景象。但转眼间,五六天后,田面已是一领绿毯了。

  秧已长大,绿得醉人。农民们开始了拔秧、布田、媷草、除虫、施肥,一步步耕耘着希望,水稻从嫩绿到翠绿、浓绿,把希望带进了目的地。

  1955年早春,潮汕大旱。我家乡的水田原靠枫江水灌溉,枫江水随海潮涨落。因连月不雨,上游无淡水来,海潮涌入,田水变咸,禾苗枯黄,农民兄弟个个愁眉:“害事,这一冬所望要成空。”上级决定截枫引韩,在枫江下游筑坝堵住海潮,开渠引来韩江水。大约是立夏前,韩江水终于流入我乡的水田了。不几天,细心乡亲发现枯黄的水稻长出新绿来!欢呼声传遍全乡:有绿就有望!

  我爱绿叶,爱它给人们以希望,爱它的看去养眼,爱它的平凡与普通,花开时,它甘作陪衬,花落时,它继续青葱;花鲜艳一时,它翠绿经年。

  汪曾祺先生认为不是春风吹绿了大地,而是绿色呼出了春天。我们生活中的万紫千红不是外力赐予,而是自力所为,多么自信,多么深刻!

  也许,这正是我那位年轻的爱诗朋友衷心赞赏《早春》的原因吧?


编辑 翁纯 责任编辑 詹树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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